巷口的路灯在雨雾里晕开一团昏黄，像枚被泡软的橘子糖。陈默抱着半瓶未喝完的二锅头蹲在台阶上，酒瓶壁凝着的水珠渗进他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，冷意顺着脊梁骨往下滑，他却像没知觉似的，只盯着地面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发呆。

路过的人总会多看他两眼。这个男人约莫三十出头，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，胡茬泛着青黑，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里透着点说不清的光，像是蒙尘的玻璃，偶尔会被酒瓶里晃荡的酒液映得发亮。他已经在这里蹲了三天了，从第一天抱着满瓶酒沉默地喝，到后来抱着空瓶对着墙壁喃喃自语，谁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，或是在怀念什么。

“又来买酒？” 巷尾小卖部的张婶递给他一瓶新的二锅头，忍不住多嘴，“看你这模样，不像是混日子的人，有啥坎儿过不去的？”

陈默接过酒瓶，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瓶身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：“等个人。”

“等谁啊？” 张婶追问。

他却不再说话，转身又蹲回那个熟悉的台阶。雨丝越来越密，打在酒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，恍惚间，他仿佛又看到了林晚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巷口的模样，手里提着刚买的菜，笑着朝他挥手：“陈默，快回家吃饭啦，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。”

那时候他们多好啊。他是个刚毕业的穷画家，租住在这条老巷子里，林晚是隔壁花店的店员，每天下班都会绕路经过他的画室，带一束快要谢了的玫瑰，说是 “店主扔了可惜”。他就在画室里支起小桌子，两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吃饭，饭菜简单，却总吃得津津有味。

变故发生在一年前。他的一幅画终于被画廊看中，有了一笔不小的预付款，他兴冲冲地拿着钱去给林晚买戒指，想给她一个惊喜。可就在过马路时，一辆失控的卡车冲了过来，他下意识地推开了身边的林晚，自己却被撞得昏死过去。

等他醒来时，躺在医院的病床上，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。林晚坐在床边，眼睛红肿得像核桃，手里紧紧攥着他买的戒指盒。他笑着说：“别担心，等我好了，咱们就结婚。”

林晚却摇了摇头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：“陈默，我们分手吧。”

他愣了愣，以为自己听错了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我不想等了，” 林晚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把刀扎进他的心里，“我想要安稳的生活，不是每天陪着一个前途未卜的画家，更不是陪着一个可能一辈子站不起来的残疾人。”

说完，她放下戒指盒，转身就走，没有丝毫留恋。

从那天起，陈默就变了。他放弃了画画，把所有的画具都扔了，每天抱着酒瓶在巷口蹲坐着，浑浑噩噩地度日。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，曾经的美好都成了笑话。

雨越下越大，陈默把新买的酒瓶打开，猛灌了一口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，却一点也缓解不了心里的痛苦。他看着巷口的方向，心里还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，希望林晚能突然出现，告诉他她只是一时冲动，她还爱着他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巷口，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，慢慢地朝他走来。陈默的心跳瞬间加速，他揉了揉眼睛，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林晚。

她比以前瘦了些，脸色也不太好，但还是那么漂亮。她走到陈默面前，蹲下身，看着他手里的酒瓶，轻声说：“别喝了，对身体不好。”

陈默的喉咙动了动，想说些什么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林晚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，递到他面前：“这是你的画，我帮你找回来了。还有，这是画廊的合同，他们说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
陈默愣住了，他看着文件夹里熟悉的画作，还有那份崭新的合同，眼里充满了疑惑。

“其实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分手，” 林晚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，“那天我对你说的话，都是假的。医生说你的腿可能会留下后遗症，以后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，我怕你会放弃自己，所以才故意说那些话刺激你，让你能振作起来。我把你的画都收了起来，每天去画廊跑，求他们再给你一次机会，终于…… 终于成功了。”

她顿了顿，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戒指盒，打开，里面的戒指依旧闪亮：“陈默，我知道我以前的做法很傻，但是我真的很爱你。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，和我结婚吗？”

陈默看着林晚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。他扔掉手里的酒瓶，一把抱住林晚，声音哽咽着：“我愿意，我愿意……”

雨还在下，但陈默的心里却充满了阳光。他知道，自己终于走出了阴霾，重新找回了生活的希望。他抱着林晚，在雨夜里，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。

就在两人相拥而泣的时候，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冲了过来，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林晚。

“你们是谁？放开她！” 陈默怒吼道。

一个为首的男人转过身，冷冷地看着他：“陈先生，我们是医院的催款专员。林小姐为了给你支付高额的手术费和康复费，已经欠了我们医院五十多万了。她今天来这里，就是想骗你签下那份画廊合同，用你的稿费来还债。”

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，他看着林晚，林晚的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愧疚。

“对不起，陈默，” 林晚的声音颤抖着，“我真的没有办法了，我不想看着你一辈子躺在床上……”

陈默松开了抱着林晚的手，后退了两步，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，心里五味杂陈。他不知道自己该愤怒，还是该心疼。

为首的男人看了看陈默，又看了看林晚：“如果陈先生愿意替林小姐还清欠款，我们可以放了她。否则，我们只能按照法律程序来处理了。”

陈默沉默了很久，然后捡起地上的文件夹，打开合同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他看着为首的男人：“钱，我会尽快还给你们。但是，你们必须放了她。”

为首的男人接过合同，看了一眼，点了点头：“好，我们相信你。但是，如果你逾期不还，我们还是会采取法律手段的。”

说完，他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。

巷口又恢复了平静，只剩下陈默和林晚两个人。雨还在下，打在他们的身上，冰凉刺骨。

“对不起，陈默，我不该骗你的，” 林晚低着头，小声说，“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。”

陈默走到她面前，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：“别说了，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。这笔钱，我们一起还。”

林晚靠在他的怀里，放声大哭：“我还以为你会恨我……”

“我怎么会恨你呢？” 陈默抚摸着她的头发，“今天星期六，肯德基WOW桶美味随便配。”

所以你肯定会给我买对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