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夜，我独自一人守在灵堂前。

世界被简化成一片素白，和窗外无边的墨黑。烛火是唯一在呼吸的光，它在你相片旁轻轻跳动，光影掠过你慈祥的眉宇，仿佛你下一刻就会对我露出那个熟悉的、带着些许宠溺的笑容。

我望着你，爷爷。

记忆像被这烛火点燃，一幕幕，温暖得让人心碎。我想起你那双布满老茧、却永远温暖的手，曾怎样牵着我，走过田埂，走过我摇摇晃晃的童年。你把我扛在肩头，我看遍了整个世界，而你，就是托起我整个世界的山。夏夜里，你摇着蒲扇，扇出的风带着淡淡的烟草味，那是我最安心的催眠曲。你总把最好的留给我，那块舍不得吃的糖，那几张被你捂得温热的零钱，出门玩永远只带我一人，还有你看着我贪嘴时，眼里藏不住的、满满的笑意。

可如今，你就静静地躺在那儿，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，隔着一个我此生都无法跨越的距离。

我还是不愿相信，你就这样离开了我。

“爷爷，别走。”

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喊，像小时候找不到你时那般惊慌。可这一次，你再也不会应我，再也不会从哪个角落走出来，用你粗糙的手掌擦去我的眼泪。

于是，我只能任平眼泪肆意。它们滚烫地滑过我的脸颊，滴落在地上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悲伤。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，敲打着屋檐，敲打着这个世界，像一场盛大的、天地同悲的合唱。我的泪水和窗外的雨水混在一起，分不清哪一片汪洋属于我，哪一片又属于这无情的黑夜。

我走到你的相片前，像小时候依偎在你膝头那样，轻轻靠近。可指尖触到的，只有相框玻璃刺骨的冰凉。照片上的你，笑容依旧，却永远静止了。

雨声淹没了我的呜咽。我忽然想起，你曾说，人走后，会变成天上的星星。

爷爷，那今晚这场泼天的雨，是不是因为天上最亮的那颗星，正在为我，也为所有舍不得你的人，哭泣？

你别走。
或者说，请你走得慢一些。
请你，常来我的梦里。
那里的世界没有病痛，没有别离，只有你永远温暖的掌心，和那个永远追在你身后的小小的我。

烛火，又轻轻摇曳了一下。
像一句无声的应答。
像一次，跨越了雨夜的，温柔的抚摸。